领英在中国重返社会工作的餐桌有点难

文 | 邓咏仪

编辑 | 苏建勋

北京时间10月14日晚，据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报道，领英正式宣布将于今年停止领英中国的相关服务。之后，领英将推出新的求职申请“InJobs”。新产品将只保留最基本的求职属性，不再涵盖社交信息流、文章分享等功能。

领英中国随后解释了“关停”的说法，称原团队将继续负责新产品“InJobs”。领英中国也对36Kr表示，领英关闭的是领英上的原创内容和社交互动功能，而不是整个中文服务。

领英中国总裁陆健的公开信中也表示，领英中国将调整目前的战略，未来重点提供“连接职业机会”的价值，今年将推出一系列全新的产品和服务。

领英中国区总裁陆健公开信来源：领英。

由于部分媒体对“领英关停”的误读，陆健也在朋友圈强调“领英中国会对产品和经营策略做一些调整，但领英并没有减少在中国的投资，反而会增加；不会裁员，也不会离开中国”。

领英中国总裁卢健。

但事实上，领英中国以后基本无法以“领英”这一品牌继续运营。从微软和领英中国的声明来看，这个新产品就相当于去掉社交功能的阉割版领英，只剩下一个公开的在线简历库，但职场社交本来就是领英起家的精髓。,

这种变化早就有了伏笔。早在今年3月，领英就暂停了中国新用户注册一个月，官方公告称“确保平台提供的所有内容和服务符合当地法律法规”。

在领英的官方博客中，技术高级副总裁Mohak Shroff表示，领英在中国面临“更具挑战性的运营环境和更严格的合规要求”，因此做出了这一决定。

不难猜测，这与今年开始的互联网监管风暴有关。由于几名领英会员的信息在中国被屏蔽，今年领英受到了一定的舆论压力。雪上加霜的是，今年6月，领英的用户信息有近7亿条在黑客论坛上被出售，共计——条。虽然LinkedIn澄清原因是非法外部抓取，但今年中国正式实施了许多与数据安全和个人隐私保护相关的法律法规，这无疑增加了LinkedIn的合规压力。

领英是第一家将“职业社会化”带到中国的跨国公司，但很难说这家公司打破了中国职业社会化的天花板。2016年被微软收购后，领英经历了CEO更迭，其本地应用“赤兔”终于在2019年下线。进入中国7年后，领英的主流暂时还是外资公司的白领阶层，而更本土化的脉动等产品则来自背后。

总的来说，从LinkedIn进入中国到目前的战略转型，这是一个外资公司试图接近本土化的故事，但最终无奈，监管只是最后一根稻草。

七年崎岖路

领英中国的出现曾经给了市场厚望，但领英在几大职场产品的核心需求方面却屡屡碰壁。

这是因为国内外社会和工作习惯的巨大差异。在国外，人们更习惯于把生活和工作分开。LinkedIn是工作场景的社交平台，其他时候在脸书、WhatsApp等平台；在中国，微信自推出以来迅速成长为全国性应用，没有这个平台，人们就无法生活和工作。领英的社交功能在中国很难展示。

监管环境从来都不容易。在此之前，谷歌早在2010年就退出了中国，脸书甚至更早。得益于职场和实名社交的属性，领英在中国可以谨慎操作，甚至可以将数据保存在国外服务器上。

凭借外资、监管压力和强大的竞争对手，领英进入中国市场的七年可谓坎坷。

成立于2003年的领英，是全球职业社会化的鼻祖。2014年进入中国时，领英已经积累了400万中国用户，全球注册用户超过3亿，在200个海外市场落户。

对于领英来说，这个全新的市场是藏龙卧虎，BAT占据了社交领域的核心地位，而职业社交活动则是降级多过传唱多，但这并不妨碍领英的决心。在当年的采访中，中国区负责人德里克多次提到，他的梦想是“将领英中国区单独拆分，有朝一日在中国独立上市”。

作为唯一一个还能在中国运营的美国社交平台，领英在本土化方面做了很多努力，早期的发展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首先采用合资方式，与很多跨国公司设立分公司的方式有很大不同。领英中国是红杉资本和宽带资本的合资企业，以创业架构独立运营。中国区负责人德里克直接向首席执行官杰夫韦纳汇报。

在客户方面，领英中国也早早在微信微信官方账号上接触到百万粉丝，并与新浪微博、微信等社交网络进行整合。很多人可能还记得，微信简介卡曾经和当年腾讯唯一开放的非家庭产品界面LinkedIn连接，帮助LinkedIn在中国吸引了新的产品。2014年至2017年，领英用户从最初的400万人增加。

增长至3200万，新用户增长全球排名第一。但是到后来因为竞争问题，微信和微博都相继暂停了这样的合作。

领英也是跨国互联网公司里第一个在中国实行双品牌策略的。2015年，为了应对领英中国的水土不服以及激烈的市场竞争，领英推出独立新产品“赤兔”，定位年轻职场人群的分享平台，试图补足领英中国在移动端的短板。时任中国区总裁的沈博阳还曾在36氪专栏中表示赤兔是其“最后一次All In”。

赤兔早期发展非常顺利，迅速积累了几百万用户，但好景不长，此后的领英就开始不温不火。外企总部和分公司的沟通问题让赤兔难以获取到领英的红利，2016年领英被微软收购后这一问题更为突出。

领英中国也曾经想过走收并购的路线。据36氪此前报道，沈博阳曾想推进领英中国和智联招聘的合并，可由于种种原因未能成功，智联招聘的私有化也让领英中国断了此路。

后来，2017年中国推出了新的网络安全相关法律，中国区总裁沈博阳于匆匆卸任，赤兔还没有在中国站稳脚跟，就在2019年遗憾下线。此后的领英中国，主流人群还是停留在白领阶层。

职业社交赛道影响几何？

领英保留了中国市场的小火种，但这能继续燃烧多久？

职场社交一直是社交领域里难啃的骨头。2005年的天际网开启了国内的职业社交领域，而在那以后的十年，中国都没有一个职业社交平台真正杀出血路。“职场社交”在中国是否成立、是否刚需，是互联网圈里被讨论了相当长时间的问题。

积累人脉和找工作，是职场产品的核心诉求。而中国与美国截然不同的求职习惯，让领英模式很难大规模流行。中国人找工作，并不需要大量的线上职场社交，而后者是领英起家的功能。另一方面，受限于全球化的属性，领英中国很难跟进匿名社交等在中国需求强烈的板块。

今天中国的职业社交赛道上，很多的厂商原来都是领英的学徒，但他们更接地气，模式转变得更快，在用户数上快速超越了领英中国。以脉脉为例，脉脉2013年成立时主打的概念是“工作版微信”，对标领英，但到后来完全转型为实名内容社区，社交功能成为一个纯粹加好友的工具化模块，匿名板块则切中了中国市场的强需求，让用户保持长期活跃。

领英中国在与他们的竞争中，渐渐落于下风。据易观千帆数据，到了2020年，脉脉注册用户超过1亿人月活超过800万，日活170万；而领英中国月活仅在80万左右。如今的战略调整后，差距还会更加明显。

而撇开社交，领英中国更不可能和提供海量工作机会的51job、智联、猎聘、Boss直聘等厂商真正PK，后者都是在当年的招聘大战中搏斗过来的厂商，以更低的成本提供服务。

从商业化的角度来看，领英的优势在于品牌价值高、定位偏白领，在B端极有品牌价值——早在2017年，领英中国年营收就达到数亿人民币规模，拥有超过1000个企业客户，职场社交成为这些客户一大招聘候选人来源。

很明显，没有了社交功能的领英，首先要面对的还是品牌价值的骤然跌落，原来的白领人群有多少还会选择留在领英？B端客户以后是否会对新产品买账？在职场社交的路上，领英中国接下来的路不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