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子和豆浆

　　老家的猫一向是这样的，屋子是破旧的纸箱子，伙食一般是老鼠偶尔主人家大发慈悲吃上些牛肉羊杂的。命好的，是老死，那么也算是安安定定度过了它的“猫生”。

　　老家每家每户都有那么几只猫，特别是耗子猖狂的时候。若是哪家没有只猫镇守，那老鼠定会在刚收成的米粟上畅游。这些猫的来头也无非那么几种。哪家的母猫生了一窝，主人家养不得这么些崽子。便邻里间拿走几只或者贡献给大粮仓几只。又或是怀着猫崽的猫妈挑准一家心软的趴到门口不挪地方。给它些吃的那它就赖在这不走了。大抵是早年大饥荒的缘故，家里的长辈都不大喜爱猫。就像太姥姥，恨不得一拐杖给猫们捣成泥。但看在它们守护了稻谷的份上总能饶它们一命，不过若是碰到不抓耗子纯蹭饭的软饭猫别说太姥姥了，随和的姥爷都拎着棍棒赶它们出去。

　　而我们家的老猫瘦波就是当初厚着脸皮来蹭饭的孕猫妈。那是只讨人喜欢的猫，人们清闲的时候它就蹭蹭鞋面蹭蹭裤腿求摸摸，撸几把就发出舒适的呼噜噜的声音。如果忙的时候它也有眼力见的蹲在一边。瘦波也从不恃宠而骄，虽说总是给它吃猫界的“山珍海味”但依然守护着姥姥的菜园。也从不颠颠的过来要饭，只是静静的蹲在一边眼巴巴的瞅着。这个时候总有人给它些什么吃的。邻里串门的大爷大妈都称赞这老猫真有“情商”。

　　到了腊月，黑龙江最北部绝对是天寒地冻。可屋里的电热毯热炕暖气都没有猫们的一份。瘦波或是蹲在屋檐下，或是蜷缩在旧纸壳里，肚子也越发大了。它是个很坚强的猫妈，我总这么想。在回城里上学之前我坚信它能挺过这个寒冬。可与它再会，它的右耳朵被冻掉了。陈年的血迹是暗红色，凝固在洁白的皮毛上，耳朵尖早就不见了，结出的痂里掺杂了杂乱的毛发。同时挨过了巨大痛苦的它生下了五只猫崽，死了三只活下来两只。一个鼻子上有一点黑就叫它瓜子了，一个半身都是橘黄色取名豆浆。这两个小伙子很跳脱，从柴火堆蹦到木桶，从木桶飞奔到菜园，让人觉得它们是不会累的。直到有一天，瘦波出门再也没回来。据姥姥说被药死了，也就是吃了食用过老鼠药的老鼠，这也是许多猫的死法。

　　瓜子和豆浆是迥乎不同的。瓜子瘦瘦小小的但不亲人，那一双锋利的爪子划伤了不少人的手背。渐渐的，任谁也不愿意理这个凶戾的瓜子。豆浆的身材就魁梧了不少，跟瓜子打架从来没有输的时候。特别是后腿，可有劲了，双腿蹬地蓄力能蹿出去好几米远。况且大家都觉得橘黄色讨人喜欢，豆浆继瘦波成为了我们家的下一任“头牌”。豆浆从小被人观赏惯了，来上多少人也不躲，雄赳赳气昂昂的蹲在地上。有时也向人撒娇赢得一阵欢笑。而每当豆浆被人们万众瞩目的时候，瓜子只是躲在库房的阴影中，若谁瞥见它它便嗖的一下蹿没影了。豆浆讨喜，自然的，给它的“打赏”就多。豆浆是约发壮了。马上秋天了，村里的大粮仓迎来了挨家挨户的“保安选拔”。马大爷作为观摩豆浆的首席观众早就问了姥爷能不能把豆浆给大粮仓送去，姥爷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于是，当我假期再次回老家，就没了豆浆的身影。我与姥爷赌气，为啥送到大粮仓啊？村里又不是只剩下这么一只猫了。我独自一人跑去大粮仓“大爷，之前来这的那只小橘猫在哪里啊？”我问马大爷。他迟疑了好久，随即一拍脑门“诶哟，被门口那个大拖拉机撞死了。”“啊…谢谢啊”我笑了笑。回身后，脸上再没有什么表情。我只觉得很沉寂，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回家后为瓜子煮上了一块大大的排骨。

　　瓜子长大了，可它不抓耗子也不亲人。但家里没谁有意见，就这么养着它。人吃什么它吃什么。连一向讨厌猫的太姥姥都没说什么。我想或许是出于愧疚吧？但谁会向一只小猫愧疚呢？不过是一种农民对动物冷血又呵护的态度吧。

　　一天，我在哪里都没看见瓜子。我淡淡的笑了笑，它或许是去追寻自己猫生的自由了吧，又或许是与自己的家人团聚了。

　　作者：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第六十九中学八年六班 王芊予